四月的北京,午后的阳光照进茶馆,暖暖的,惬意的等待中,田伯平信步来到我们面前。疲惫写在这位现任北京书法家协会驻会副主席兼秘书长的脸上。“365天,天天都在忙,每天都有活动,甚至一天有几场,北京书协我是秘书长,在这个位置上,换上谁,都会照样忙。”田伯平很健谈,“开场白”京腔京韵,简单、直爽,刚才还有些困顿的氛围被一扫而光。
“我的人生得益于书法。”茶端上来了,田伯平的“话匣子”也就此打开。
每临大事有静气
田伯平祖籍河北保定,1958年出生在雄县一个贫穷的小乡村里。由于父母工作忙碌,常常转战南北,三岁时被外祖父、外祖母接到北京一起生活。
田伯平的外祖父田普亭,曾是隐蔽战线的老革命,同时也是颇具盛名的书画家和教育家。
“外祖父文武双全,文可书法国画著华章,武可少林功夫打天下。抗战时期,对外身份是南开大学艺术系教师,实际上是在为民族的解放而奋斗。新中国成立后,外祖父在北京工作。因为我母亲是独生女,我父亲姓宋,外祖父非常喜欢我,也为了让我继承他的书画事业,来京之后,他就让我改姓了田。”从此,三岁的田伯平即在外祖父的监督下开始“研墨”,而在北京这一待就是五十多年。
在田伯平的心灵深处,他之所以能够经历种种坎坷,走上书法创作这条艺术道路,那盏指引方向的明灯就是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外祖父。
田伯平至今记得,他们当时就住在磁器口附近一个大四合院里。平时,会有很多学生来拜访外祖父,这种氛围无时无刻影响着小伯平。当时,家里一块一块的地砖成为他的“习字板”,每天晚上,在外祖父的督促下,他都会蹲在地上俯身写粉笔字,“什么天、地、大、小,什么上、下、左、右,边认边学,三间房子都得写满”。
渐渐地,地白了,手也白了,满地的白字,擦了写,写了擦,屋里升腾着白白的粉笔灰。就这样日积月累,田伯平识的字超出了同龄人。“当时的四合院里同住的有中国杂技团的舞美,叫华谦,还有中国评剧院的鸿巧兰,都是知名人士,邻居们都夸我的字写得漂亮。”
七岁时,田伯平开始拿起了毛笔。练字时的情景他至今历历在目:“一个方桌,上面的灯安着一个滑轮,可以上下伸缩,一到晚上,我就听见灯往下拉的声音,吱儿的一声,成为条件反射,就知道又要开始写字了,大约写到9点,再把这个灯,吱儿,送上去,每天坚持写上50多个字,而且一定要认真。”
逢年过节,外祖父都会把鞭炮和灯笼给田伯平买回家来,和伙伴们玩儿的前提是一定要把50个字写完、写好,而且必须要认认真真地完成才能过关。因为,外祖父从字迹上就能看出他是否用心,一旦有一两个字不合格,所有字就要重写一遍。
在田伯平的记忆中,每天写50个字的纪录从未中断过。记得一年冬天的晚上,北风呼啸,天寒地冻,屋子里冷得伸不出手来。外祖母对他说:“你外祖父今天晚上有应酬,要半夜11点左右才能回家。今天太冷你就别写字了,早点儿睡觉吧。”
于是,田伯平就偷了一次懒,早早儿睡了。谁知当晚,外祖父不到11点回家了,进门第一件事儿就是向外祖母要外孙写的字。外祖母说:“今天伯平不舒服,我没让他写。”
外祖父立刻严肃地说:“把伯平叫起来。”硬让他在寒冷的冬夜把“作业”补完。
“那天晚上,我是含着眼泪把棉袄的扣系上的,我穿衣服的时候,听见外祖父在外面把灯拉低的声音,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。心想我怎么生活在这样的家庭呢?睡觉都不能踏实。”田伯平说,“但今天我感谢我的外祖父,没有外祖父的严厉就没有我的今天,是他严要求严管理,让我戒骄戒躁,让我懂得了什么叫坚持。”
外祖父对田伯平的兴趣培养是多方面的,钢琴、小提琴、二胡、笛子、萨克斯等等,至今有的乐器能达到独奏的水平。“小提琴练了4年,笛子练了7年,但都陆续放弃了,唯独书法我一直坚持下来。外祖父当时对我说,将来你该上什么学还上什么学,但是书法不能丢,这是咱们的传统,要继承。”
“每临大事有静气。”田伯平铭记着外祖父的箴言,“我从小不是一个安静的孩子,但外祖父用写字磨炼了我的性情,增强了我的意志和胆量,每临大事有静气,决战之前不慌张,那种心情和状态,能让你沉稳下来。”
这在现实生活中确实应验了。2001年,北京市文联面向全市竞聘北京书法家协会秘书长,田伯平以成绩第一走上北京书协的领导岗位。“临场有笔试、面试,抓阄,抓什么写什么,现场气氛也非常紧张,但我还比较沉稳,把纸铺上,一笔一画,信手拈来。这就是沉淀的成果。感谢书法给了我自信与镇定,更感谢我的外祖父,培养了我的耐心和坚毅。”
我只是一名书法工作者
1978年,北京市举办了一次职工书法大赛,田伯平以一幅“鸿皓游天”笔力遒劲的行书折桂摘金。也正是这次书法大赛,改变了他的命运。
次年9月,田伯平调入北京广播电视局工作,先是在北京电视台书写了大量的字幕和片头,后来任《北京广播电视报》美术编辑。从此,他更加潜心于书法艺术的学习与研究,在巩固行书的基础上,又由行入草,对黄庭坚、张旭、怀素诸家草书悉心钻研,由入帖到出帖,边学习,边创作,逐步形成了飘逸隽秀,天然醇雅的艺术风格。
后来,田伯平考入了北京广播学院(现中国传媒大学),系统地学习了新闻与主持专业。
“虽然学的是新闻主持,但是我始终没有忘记书法。”1982年,田伯平为中央电视台、北京电视台书写了大量字幕,并在首都博物馆、二十一世纪中日青年友好中心举办了个人书法展。1992年去新加坡举办个人书法展。1993年开始在日本连续五次举办个人书法展,深得各界人士盛赞,“这也坚定了我从事书法创作这条道路走下去的信心和决心。”
2001年,43岁的田伯平以96分第一名的成绩,竞聘为北京书法家协会秘书长。
“一定要不辱使命,为北京书协多作贡献,要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。”上任伊始,田伯平踌躇满志。
首先,创立“北京书法学校”。2004年,北京书协与北京市委党校化工分院联合进行高等书法专业教育,开设了中国书法专业本科班。
消息一出,报名者众多。26门课程,再加上联手首都师范大学、北京师范大学、中国人民大学徐悲鸿艺术学院等著名大学,保证了师资和教材的质量,近千名学子因此获益,取得了书法专业的本科学历。“他们现在大多活跃在北京书坛。”田伯平的这把“火”烧得很旺。
然后,就是电视书法大赛。2003年,首届北京BTV电视书法大赛鸣锣。“笔墨当随时代新,我们的书法大赛紧跟主旋律,迎奥运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、中国梦等等,每一届都有一个主题。本来我们这个大赛的初衷,是为成年人办的,可没想到的是,不少青少年来稿,第一届300多件,第2届1500多件,第3届3000多件,第4届5000多件,影响面之广,参与面之众,我们始料不及。”
如今,北京BTV电视书法大赛再办就是第八届了。“我们用电视手段确实感染了一批人,影响了一批人,让一些不曾拿毛笔的人拿起了毛笔,大家不分老幼,重在参与。”田伯平说。
这几年,田伯平再接再厉,又策划、实施举办了北京国际书法双年展、北京美丽乡村书法展。“双年展代表的是前卫、时尚、创新,中国古老的书法艺术也需要请进来走出去。而美丽乡村书法展更多侧重的是乡土风情,活跃农民兄弟的文化生活,把农村那种美好生活,田园风光,用书画的形式展现出来。通过我们的多次展览,我们发现农民的文化水平在逐年提高,有些农村朋友做的诗词很有水平,是城里人做不来的。”
北京的大学,田伯平几乎都走遍了。基本上,他每个月都要讲好几次课,报酬不多。可是,他却乐此不疲。其目的就是传播书法文化,让古老的书法文化世世代代传承下去。
“我回来了——梦中的故乡,来不及洗去征尘,来不及脱下棉装,来不及与家人寒暄,赶紧让我吸一口久别了的空气,赶紧让我看一看这梦中的小村庄……”
这首饱含深情的诗《我回来了——梦中的故乡》是田伯平自己创作的,他不知多少次反复吟唱。不难看出他对故乡的深深眷恋,对故乡人民的牵挂和热爱。
2012年,田伯平跟随中央电视台《故乡》栏目回到了阔别许久的老家——河北雄县,拍摄了一部反映田伯平热爱故乡的专题片。
“当时,摄制组说能不能拍拍你老家的小学啊,我说可以,去了学校,没想到,农村学校条件这么差。”说到这里,田伯平有些愧疚,雄县距离北京仅150公里,学校里却连一台电脑都没有。
田伯平问校长,需要多少台电脑?校长表示,现在缺的还不仅仅是电脑,最主要的是教学投影用的电子白板。
田伯平当即给在北京的亲友打电话,“用最快的速度购买20台学生电脑、6台笔记本、5套电子白板,想办法先把钱垫上,回去我给。找一个搬家公司马上运来,捐给学校。”这一个电话就为学校购置35万余元的设备,无偿地捐给了学校,为家乡的教育献上了一片爱心。
当红领巾系在脖子上时,望着孩子们的笑容,田伯平的心暖暖的。“书法家、艺术家,这都是大家对我的称呼,我只是一名书法工作者,能为自己热爱的书法事业尽一份自己的微薄之力,足矣!”(蔡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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